长安的日头总带着股慵懒劲儿,苏令仪倚在软榻上,听檐角铜铃被风拨弄出细碎声响。自崔晏和任邠州司马,偌大的崔府便只剩下崔母和苏令仪相伴。那日收拾行囊时,苏令仪攥着夫君的衣角想要同去,崔晏和却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:“邠州苦得很,你且在长安陪着母亲,我这五官郎腿脚利索,想你时骑马半日便回。”
崔母翻看苏令仪带来的嫁妆单子,檀木匣里的金珠玉器映得她鬓边银簪发亮。“你爹娘疼你,”她指尖抚过长长的清单,轻叹似的呢喃,“倒像是把半个苏府都搬来了长安。”苏令仪垂首绞着帕子,不知如何回话,却见崔母忽然合上匣子,目光灼灼:“令仪,明日起你得学习理家,你自己的嫁妆自己管着。”
初掌中馈的日子满是新奇。崔母将翡翠扳指往账本上一压,细眉微挑:“令仪看好了,这丝绸行的月账,要对着漕运船期逐笔核实。”崔令仪两眼发首,困意上来头一点一点往下栽。
有次竟枕着算盘睡去,再睁眼时身上己多了件织锦披风,案头摆着温热的杏仁酪,婆母正背身翻看账簿,面庞柔和。
阿史那云的驼铃声总在宁静的清晨出现。她裹着披风踏雪而来,从波斯地毯卷里掏出各式各样的香料盒,又变戏法似的摸出西域干果蜜饯。
起初崔母总以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”为由,要崔晏和劝劝自家媳妇,别被美色眯了眼,什么人都敢信。苏令仪与她讲述蜀道相遇,阿史那云仗义相救,又一路护送,崔母终是抿着嘴将茶盏轻轻放下。
春去秋来,苏令仪的腰身渐渐臃肿。日子原就这般的过下去,不想那夜暴雨突至……
长安夏夜的雨来得猝不及防,铜钱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,激起白茫茫的雨雾。苏令仪睡不着,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倚在窗边,听着更夫敲过三更,被突然从后门方向传来的急促拍门声惊得一颤。
“夫人!快开门!”嘶哑的呼喊混着雨水声,苏令仪掀开锦帘时正看见浑身湿透的胡商背着阿史那云撞进院子。阿史那云脸色苍白,昏迷不醒 。
“快请大夫!”苏令仪顾不上仪态,急跑过去接住。管家举着灯笼追来,烛火在雨帘里明明灭灭,却照得阿史那云的脸色越发惨白。她睫毛轻颤,染血的指尖抓住苏令仪的手腕,气若游丝:“令仪...不怕...”话音未落便昏厥过去。
正慌乱间,廊下脚步轻起。崔母披着外裳在站在檐下,头发被夜风掀起,目光扫过阿史那云紧闭的眼睛:“先安置在西厢房。”她转身吩咐仆妇烧热水备药,又唤人去请了医工,伸手拉住惶惶不安的儿媳轻声安慰:“没事,不怕!”
天光微亮时,阿史那云醒了,她说,商队出了叛徒,有人想用她巴结权贵,竟对她使了下作手段,好在身边护卫机警半途背着她逃走,不然,说不得今晨就要醒在哪位权贵床上:“令仪你看!惦记我的人,还不少。”她自嘲,带点子心灰意冷。苏令仪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。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阳光从云缝里探出头。阿史那云沉沉睡去,苏令仪心情越发沉重,想着写信给夫君,让他帮忙出出主意。崔母进来探望,看了眼沉睡的阿史那云,轻声叹息:“财色动人心,阿史那姑娘长的美,又有丰厚的资产,偏偏她还是一女子,那些人啊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。”苏令仪心中一动,突然冒出一个想法……。
嗑着瓜子听的正刺激的崔晚棠,马上猜到她的想法,她觉得不可思议,不确定的喊了句:“母亲?”
“我,我知道荒唐,可是这个念头它在脑子就挥之不去!”没忍住,去问了……。苏令仪到现在都记得,美目圆睁的阿史那云,苏令仪慌了,怕阿史那云误会一首解释,又解释不清,急的冒出一身汗:“我不是欺辱你,不是看不起你,你看!你只要在这长安城里有个唐人的身份……,那啥,大唐律没有平妻一说,不然我也不会……。”
“哦,如果律法允许平妻,令仪是打算把崔郎君分我一半?”阿史那云头凑了了过来,眼神拉丝,语带戏谑,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。苏令仪泄气,果然是她想的荒唐了吧。她蔫头耷脑的样子取悦了阿史那云,笑的很是开怀。
看着她笑,苏令仪忽然就心定下来,她看着阿史那云认真问:“阿史那,你可想长长久久的留在长安?”阿史那云收起戏谑的神情认认真真的回答她:“我想,但是令仪,你可是想明白了?”
苏令仪其实不明白,唐律有妻更娶者途一年,但没说不能纳妾啊,父亲爱重母亲,可家里不也有两个姨娘?兄长房中也有通房,阿史那云需要个身份,才能在这长安城不被欺负的活着,那给她一个也不是不行,于是她点头,阿史那云看着她忽然笑的意味深长:“这事你不问问你家郎君的意见?”
“夫君能有什么意见?你这么美,又财帛丰厚!”这不是理所当然的该高兴吗?还不得好好夸夸她?他的娘子这么贤惠,当时苏令仪确实是这么想的。
“哦?父亲高兴吗?”崔晚棠凉凉的看着母亲。
崔夫人长叹一口气。
“苏令仪!你是不是水土不服,病坏了脑子?给我纳妾!纳她!”崔大人指着在一旁看热闹的某人,气的手一首抖。
苏令仪完全没想到夫君会生这么大的气,手足无措,再看了眼旁边没心没肺的那个,眼泪花都快憋不住了。崔晏和看她委屈的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,又看看她即将临盆的肚子,长叹一口气,拂袖去了书房。
“那父亲后来怎么又同意了?”崔晚棠问。
“你阿娘自己去说的。”崔夫人回忆,阿史那云在崔晏和拂袖离去后又问了她一次:
“令仪不哭,多大点事啊,你要是真想好了,我去跟他说,本姑娘倾国倾城,富甲天下,还能有他看不上的道理?”
“然后成了?”崔晚棠问。“成了!”崔夫人答。
“怎么说的啊?”崔晚棠再问。“你阿娘说晓之以情,动之以‘利’。”崔夫人再答。
嘶!崔晚棠叹气,心里这个挠心挠肺,辗转难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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