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阳市的暮春带着高原的凉意。
小叶子趴在飘窗上，指尖沾着窗台上的雪水，在玻璃上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格桑花。他的书桌上多了个玻璃罐，装着从雪山带回的雪魂石——石头里流转着银河般的光，像把雪山的眼睛揉碎了装进去。
“奶奶，”他突然转过脸，金眸里浮着高原特有的清冽，“树树说，高原的‘月亮湖’在哭。”
林雪薇正在整理心灯节的信件，闻言抬头。窗外的风卷着经幡哗啦啦响，那是社区老人新挂的，说是“给远方的山神祈福”。“月亮湖？”她有些疑惑，“不是早就干涸了吗？”
“是重新出现的。”小叶子举起雪魂石，石头的光映在他脸上，“阿爸说，上个月无人机航拍时，发现它又冒出水了。可水是浑浊的，像被谁撒了把泥。”
三小时后，青藏高原的公路上。
越野车碾过碎石路，车窗外，连绵的雪山像凝固的浪涛。小叶子把脸贴在车窗上，呵出的白雾很快凝成冰晶：“奶奶，你闻，风里有股铁锈味。”
林雪薇摇下车窗，高原的风卷着细沙灌进来。她抽了抽鼻子，确实——风里混着淡淡的铁锈味，像被氧化的金属。
“前面就是月亮湖。”副驾上的玄真子翻着《高原异志》，“古籍里说，它是‘天神的镜子’，能映出人间的善恶。五十年前，这里建了座硼砂矿，用湖水提炼矿物……”
“可矿场不是早就关了吗？”小叶子歪着脑袋。
“但污染留在了湖底。”苏挽秋指着车载导航，“监测站数据显示，湖水的pH值异常，重金属含量超标十倍。更奇怪的是——”她调出一组卫星图，“湖中心的‘镜岛’在发光，像有人在里面点了盏灯。”
月亮湖的岸边，几个戴藏帽的牧民正往湖里撒隆达。经幡在风里猎猎作响，蓝的是天，白的是云，红的是火，绿的是水，黄的是地。小叶子跑过去，金眸映着湖水：“阿爸，树树说，月亮湖在哭。”
为首的牧民是次仁大叔，他黝黑的脸上刻着高原的阳光：“小叶子来啦！这湖邪乎得很，上个月突然冒出水，水里还漂着死鱼，肚皮翻得像铜锣。”他蹲下来，摸了摸湖边的石头，“你看，石头上全是坑，像被什么东西啃过。”
小叶子捡起块石头，掌心的金色种子突然发烫。石头表面浮现出模糊的画面——是群牦牛在湖边饮水，牧民的孩子骑在牛背上唱歌，老阿妈在湖边搓洗氆氇。画面突然扭曲，变成黑褐色的污水涌进湖里，牦牛惊慌地奔跑，孩子的歌声变成了哭声。
“树树说，这些是被污染的记忆。”小叶子轻声说，“它们藏在湖底，让湖水疼得首哭。”
深夜，月亮湖的湖岸燃起了篝火。
牧民们围坐在一起，次仁大叔端着酥油茶：“五十年前，矿场的人说，湖底的石头能炼‘金’。他们挖了大坑，用湖水洗矿砂，脏水全排进了湖里。后来矿场关了，可湖水再也没清过……”他抹了把脸，“去年冬天，我看见湖中心有光，像有人举着酥油灯。我以为是错觉，可今年春天，湖水真的涨了。”
“那光是什么？”小叶子问。
“是‘湖灵’。”次仁大叔压低声音，“老人们说，月亮湖有灵，能记住所有对它好的人。要是它疼了，就会用光喊救命。”
小叶子突然站起来，掌心的种子迸发万丈金光。光穿透夜色，照在湖面上。湖水突然翻涌，无数黑褐色的气泡冒出水面，破裂后散发出刺鼻的腥气——那是被污染的记忆在释放。
“是矿砂里的重金属！”苏挽秋举起检测仪，“它们被湖底的淤泥封印着，现在封印松动了！”
“那怎么救月亮湖？”次仁大叔急得搓手。
“需要把这些记忆洗干净，还给湖水。”小叶子跑向湖边，金眸映着火光，“树树说，每段记忆都是湖的孩子，要一个一个接回来。”
接下来的三天，众人在湖边忙碌着。
玄真子用藏刀在湖边画下净化符，苏挽秋用灵能检测仪定位记忆碎片的位置，次仁大叔带着牧民清理湖边的垃圾，陈淑芬煮了热酥油茶分给每个人。小叶子则站在湖中心，掌心的种子不断发光，像根金色的吸管，把黑褐色的气泡吸进掌心。
“奶奶，你看！”他举起一颗泛着柔光的记忆碎片，“这是次仁阿爸第一次带小次仁来湖边，阿爸指着湖说‘这是天神的镜子’！”
林雪薇接过碎片，放进随身携带的“记忆瓶”——这次是琉璃做的，里面己经装着沙漠的沙粒、海洋的珊瑚砂、草原的泥土、森林的记忆瓶、雪山的雪魂石。“等收集完所有记忆，我们就把它们种进湖底。”
第西天清晨，湖中心突然传来“咔嚓”一声。
众人抬头，只见原本浑浊的湖水开始变清。黑褐色的气泡逐渐消失，露出底下清澈的湖水。最神奇的是，湖中心的镜岛上，冒出了株淡紫色的小花——花瓣上泛着微光，像缀满了星星。
“是‘星芒花’！”次仁大叔激动得跪在地上，“我阿奶说过，只有最纯净的湖水才能养活它！”
小叶子游到镜岛边，把掌心的记忆碎片按在湖底。碎片刚触到淤泥，就融入进去，湖水突然绽放出万道金光，整个湖面被照得如同白昼。
“它说，谢谢你们。”小叶子转头对众人笑，“月亮湖的记忆要回来了。”
月亮湖复苏的消息像长了翅膀，飞遍了整个高原。
牧民们自发组织起来，在湖边种下新的格桑花。次仁大叔带着孙子给每棵花系上经幡，老阿妈们在湖边跳起了锅庄舞，歌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喜悦。玄真子在镜岛旁立了块木牌，刻着：“天神之镜，以爱为镜；记忆不灭，灵脉永续。”
“奶奶，”小叶子坐在湖边的石头上，“树树说，月亮湖的记忆要种在每个人心里。”
林雪薇摸了摸他的头：“那我们要把这些故事讲给更多人听，对吗？”
“嗯！”小叶子用力点头，“要让所有人都知道，月亮湖会哭，会笑，会记得我们的爱。”
三个月后，青阳市新建成的“高原之心”生态馆。
馆内陈列着来自各地的“心灯”——沙漠的沙瓶、海洋的珊瑚珠、草原的泥土罐、森林的记忆瓶、雪山的雪魂石、月亮湖的星芒花。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一段被修复的记忆，灯光映得展柜暖融融的。
小叶子站在月亮湖的复制品前，指着展柜里的星芒花：“这个是次仁阿爸的第一次看湖，这个是老阿妈的锅庄舞，这个是阿爸给我讲的‘天神的镜子’……”
“还有这个。”林雪薇拿起个刻着“月亮湖”的瓶子，“里面装着湖底的第一颗星芒花种子。”
瓶子里的记忆碎片正在发光，映得整个展厅亮堂堂的。
“爸爸，妈妈，”小叶子转身看向叶辰和林雪薇，“树树说，等所有心灯都亮了，人间会变成最大的高原。”
叶辰蹲下来，与他平视：“那你觉得，最大的高原里会有什么？”
小叶子歪着脑袋想了想，金眸里闪着光：“会有好多好多湖泊，每座湖都映着星星；会有好多好多牦牛，在湖边吃草；会有好多好多小朋友，给湖边系经幡，说‘我爱你’。”
他突然拽了拽林雪薇的衣袖：“奶奶，我们回家吧。树树说，今晚要给所有心灯唱《格桑花》。”
深夜，叶家老宅的生命之树下。
小叶子把月亮湖的星芒花种在花盆里，金色的种子围在旁边。瓶子里的记忆碎片正在发光，照得院子亮堂堂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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