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:巷口的老茶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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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:巷口的老茶盏

 

青阳市的梅雨季刚过,老城区的青石板路还泛着的光。

小叶子蹲在巷口的老茶馆前,鼻尖萦绕着茉莉花茶的香气。他的书包里装着个玻璃罐,罐底沉着几片深褐色的茶梗——这是他从茶馆后院的废墟里捡来的,当时挖地基的工人说,这茶梗在地下埋了三十年,泡开后还能喝出从前的味道。

“小叶子!”茶馆的王阿婆拄着拐杖走出来,蓝布衫的袖口沾着面粉,“你又来捡茶渣啦?这破茶馆早该拆了,开发商说要建商场,你奶奶昨儿还说……”

“王阿婆!”小叶子仰起脸,金棕色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小琥珀,“树树说,老茶馆的墙会哭。”

王阿婆的手顿了顿。她望着茶馆斑驳的木门,门楣上“同福茶社”的牌匾早被风雨啃得只剩半块,漆皮剥落处露出底下“民国廿三”的刻痕。那是她嫁过来那年,男人亲手挂上去的。

“你这孩子,总说些怪话。”她叹口气,从围裙兜里摸出块桂花糕塞给他,“吃吧,刚蒸的,甜。”

小叶子咬了口桂花糕,甜糯的滋味在嘴里化开。他望着茶馆后院堆着的断砖碎瓦,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梦——梦里有个穿月白长衫的男人,坐在茶馆的老榆木桌前,泡了壶茉莉花茶,对他说:“小友,这茶凉了,帮我续壶热水吧。”

三天后,老城区拆迁办来了通知。

林雪薇攥着通知站在客厅里,手指微微发抖。通知上写着:“同福茶社所在地块纳入商业综合体项目,限期十五日内完成搬迁。”她转头看向小叶子,孩子正趴在窗台上,用蜡笔在玻璃上画茶馆——青瓦白墙,门口挂着“同福茶社”的木牌,树下坐着个穿月白长衫的男人,手里端着茶盏。

“奶奶,”小叶子突然转身,“树树说,茶馆的墙里藏着好多故事。”

林雪薇走过去,摸了摸他的头。玻璃上的画被雨水晕开,男人的脸有些模糊,却仍能看出温和的轮廓。“你说的‘树树’,到底是……”她欲言又止。自从三年前乐乐去世后,小叶子总说能看见“树树”——一棵会发光的古树,能听懂万物说话。起初她以为是孩子的幻想,可后来发生的事(比如沙漠的沙粒会流泪、海洋的珊瑚会唱歌),让她不得不相信,这世上或许真有某种“灵”的存在。

“树树说,每面墙里都住着‘记忆精灵’。”小叶子举起蜡笔,“它们会把以前的故事藏在砖缝里、瓦当上,等有人愿意听,就会讲出来。”他指了指窗外,“茶馆的墙里,藏着王阿婆的嫁妆、李叔的茶箱、还有……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“藏着那个穿月白长衫的叔叔。”

拆迁前夜,老茶馆的院子里来了群不速之客。

小叶子举着个玻璃罐,里面装着他从墙缝里抠出来的“记忆碎片”——半块绣着并蒂莲的鞋垫、一张泛黄的粮票、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。林雪薇提着保温桶,里面是她熬的红豆粥;玄真子背着罗盘,说要“镇住乱窜的怨气”;王阿婆则偷偷往每个人的口袋里塞了把茉莉花,说“老茶馆的魂儿,全在这香里”。

“都围过来。”小叶子拍了拍青石板,“树树说要开‘记忆茶会’。”

众人刚坐下,地面突然泛起微光。墙缝里渗出细密的水珠,在青石板上汇成条小溪,溪水里浮着些半透明的影子——是穿月白长衫的男人,是梳着麻花辫的姑娘(后来才知道是王阿婆年轻时的模样),是挑着茶担的小贩,是围着八仙桌打麻将的街坊……

“那是茶馆的‘记忆灵’。”玄真子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,“它们被开发商的推土机吓着了,躲在墙里不敢出来。”

小叶子举起玻璃罐,里面的记忆碎片突然发出金光。他轻轻撒向空中,碎片像萤火虫般飞舞,落在记忆灵的身上。穿月白长衫的男人最先开口,声音像浸了茶的老木:“小友,这茶凉了,帮我续壶热水吧。”

“好嘞!”小叶子转身跑向茶馆,从废墟里翻出把铜壶。他往壶里注满热水,跑回来时,壶嘴正冒着白汽。他将壶递给男人,男人接过壶,对着壶嘴轻轻一吹,白汽里竟飘出茉莉花香。

“这是‘续茶咒’。”王阿婆抹了把眼泪,“我男人活着时,总说茶凉了要续,续的是人气儿。”

记忆灵们开始说话了。梳麻花辫的姑娘说:“阿婆,你嫁过来那天,我给你编的麻花辫,还藏在房梁的木匣里。”挑茶担的小贩说:“李叔的茶箱在东墙第三块砖下,里面有他藏了十年的普洱。”打麻将的街坊说:“西屋的八仙桌抽屉里,有我们当年赢的银圆,刻着‘同福’二字。”

小叶子跑前跑后,把这些“记忆”一一找出来。他爬上梯子,从房梁的木匣里取出麻花辫(用红布包着,还带着樟脑味);他撬开东墙的砖,捧出个油纸包(打开是饼状的普洱,茶香浓郁);他推开西屋的八仙桌,在抽屉最深处摸到几枚银圆(刻着“同福茶社 民国廿三”)。

当最后一件记忆被找回时,地面突然亮起万道金光。墙缝里的记忆灵们手拉手,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:“茶凉了,续一盏;人散了,忆不散;墙倒了,根还在……”

拆迁当天,老茶馆的院子里站满了人。

开发商的代表举着喇叭喊:“各位居民,搬迁补偿款己到位,请尽快搬离!”可没人动。王阿婆抱着房梁上的木匣,李叔捧着东墙的普洱,打麻将的老人们摸着银圆,小叶子则站在废墟前,怀里抱着个用红布裹着的茶盏——那是他在墙缝里找到的,盏底刻着“同福”二字。

“各位!”玄真子突然站出来,声音洪亮,“这房子的墙里,藏着三十七户人家的记忆。有嫁女时的红绸,有育儿时的虎头鞋,有病中喝的药汤,有离别时的眼泪。这些记忆,比钢筋水泥金贵得多!”

人群突然安静了。有人小声说:“我妈临终前说,她的陪嫁木箱就在这墙根……”有人抹了把眼泪:“我爹的茶箱,我找了十年……”

开发商的代表愣住了。他翻着拆迁协议,突然扯下工牌:“我去申请保留!”

三个月后,青阳市多了个“同福记忆馆”。

馆内陈列着从老茶馆废墟里找回的物件:绣并蒂莲的鞋垫、泛黄的粮票、刻着“同福”的银圆、续茶的铜壶,还有那盏盏底刻字的茶盏。最显眼的位置摆着面“记忆墙”,墙上贴着居民们的留言——

“茶凉了,续一盏,续的是茶,更是情。”

“墙倒了,根还在,根在每段记忆里。”

“小叶子说,记忆是活的,比房子金贵。”

小叶子站在记忆墙前,举着个玻璃罐。罐子里的记忆碎片正在发光,映得整个展厅暖融融的。他转头看向林雪薇,奶奶正和几位老街坊聊天,脸上挂着笑。

“奶奶,”他跑过去,“树树说,老茶馆的墙又活了。”

林雪薇摸了摸他的头:“那是因为,我们把爱种进了墙里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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