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初见天后

雪粒子扑簌簌砸在窗棂上，上官婉儿对着烛火将诗稿反复折了又展。墨迹未干的 “洛阳” 二字在摇曳光影中忽明忽暗，像极了掖庭深处那些时隐时现的鬼火。她忽然听见檐角铜铃乱撞，不是寻常风声，倒像是有人攀爬飞檐时带起的响动。

“谁？” 她抓起镇纸掷向门扉，宣纸被气浪掀得满室纷飞。破门而入的却是太平公主的贴身侍女绿翘，雪水混着血渍顺着她的裙裾往下淌：“快！有人往天后书房送了密折，说…… 说您教掖庭贱民识字谋反！”

上官婉儿感觉后颈的黥刑印记突然灼痛起来。她想起前日午后，那个总在角落偷学的跛脚女童，当时女童攥着木炭在青砖上画 “人” 字，歪歪扭扭的笔画与此刻诗稿上的字迹莫名重叠。

“跟我走！” 绿翘拽着她往暗巷奔去，寒风卷着雪片灌进喉咙。转过三道回廊时，上官婉儿突然挣开：“我不能连累殿下！” 话音未落，前方灯笼骤然亮起，数十名金吾卫举着长枪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，为首的正是裴炎的亲信。

“果然在这里。” 卫队长冷笑，刀尖挑起她的下巴，“罪臣之女还妄图攀龙附凤？” 他身后的士兵己开始踹门，厢房里传来竹简散落的哗啦声，那卷崭新的《千字文》被踩得粉碎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夜色中突然炸开一声清亮的马蹄响。太平公主骑着照夜白横冲首撞而来，狐裘披风在身后猎猎如旗。她甩出软鞭缠住卫队长手腕，玉镯磕在对方铁甲上迸出火星：“我母皇的女儿，何时轮到你们指手画脚？”

金吾卫们面面相觑，却无人敢退。裴炎前日刚被擢升为侍中，如今势力如日中天。太平公主突然扯开衣襟，露出颈间狰狞的烫伤疤痕 —— 那是三岁时为救母亲挡下刺客留下的旧伤：“当年我能替母皇挡刀，今日就能为她的江山斩尽宵小！” 她猛地抽出卫队长腰间佩刀，刀刃抵在自己咽喉，“谁敢动她，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！”

上官婉儿望着雪地里公主飞扬的发丝，忽然想起掖庭初见时那抹在暮色中摇曳的锦袍。原来从一开始，她们就不是偶然相遇。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，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女官举着天后的鎏金令牌高声喊道：“天后口谕，着上官婉儿即刻入麟德殿！”

太平公主的手微微颤抖，佩刀当啷落地。她死死攥住上官婉儿的手腕，指甲几乎掐进肉里：“别怕，我在。” 两人对视的瞬间，上官婉儿读懂了那目光中的千钧重担 —— 这不仅是两个少女的命运，更是大唐风云变幻的开端。

麟德殿内烛火通明，天后端坐在龙椅上，手中密折被火盆映得通红。上官婉儿跪在冰凉的地砖上，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：“听说你教孩子们识字？倒与当年上官仪教太子读书，颇有几分相似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