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官婉儿将额头贴在渗着寒气的金砖上,殿内沉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让她胃中翻涌。余光瞥见太平公主跪在三步开外,绣鞋尖还沾着雪泥,那抹倔强的月白色衣角在摇曳烛火中微微颤动。
“回话。” 天后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银针,“教那些贱籍认字,究竟存着什么心思?”
喉间泛起铁锈味,上官婉儿想起掖庭女童们发亮的眼睛。她们用树枝在冻土上描摹文字时,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细小的冰晶。“回天后,奴婢只是……” 她突然抬头,撞进那双鹰隼般的眼睛,“只是觉得,文字不该成为禁锢人心的枷锁。”
死寂瞬间笼罩大殿。太平公主猛地抬头,颈间疤痕在火光下狰狞如血。天后着密折的指尖骤然收紧,羊皮纸发出细碎的脆响:“好个不该成为枷锁。当年你祖父也是这般说,说皇权该与士族共治。” 她突然将密折掷在地上,火漆封印在青砖上碎成齑粉,“结果呢?”
上官婉儿盯着那团暗红印记,后颈的黥刑疤痕突突跳动。十岁那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—— 血腥的味道,母亲颤抖的手,还有刽子手高举的屠刀。“天后明鉴,” 她突然膝行半步,发丝扫过密折上 “谋反” 二字,“若文字是罪,那满朝奏章、天下典籍,岂不都是反书?”
太平公主倒抽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。天后却笑了,笑声像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:“伶牙俐齿,倒不愧是上官家的种。” 她抬手招来女官,鎏金护甲划过上官婉儿脸颊,“从明日起,你便在凤藻宫抄书。若敢再教一个字,” 话音顿住,指尖挑起她下颌,“本宫就让你尝尝,比黥刑更痛百倍的滋味。此事就此为止”
“恭送天后”我和上官婉儿都跪下去恭敬送母亲离开。
暮春的紫藤垂落如瀑,将凌波阁染成一片朦胧的紫雾。我执黑子的指尖悬在云子棋盘上方,听着上官婉儿用羊毫笔蘸墨时发出的清响。她新裁的茜色襦裙掠过青砖,墨迹未干的《簪花小楷帖》在案头静静舒展,墨香混着廊下白梅的气息,将整个春日都浸得柔软。
“殿下,这步该落天元。” 她忽然轻笑,笔尖轻点棋盘正中,腕间银镯撞出细碎声响。话音未落,廊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绿翘撞开雕花槅门,鬓边的玉簪歪得几欲坠落。
“裴炎在朝堂上呈了《请归政表》!” 她气息未平,“还说陛下‘牝鸡司晨,有违天道’……”
云子棋子坠入青瓷棋盒,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我与上官婉儿对视的刹那,瞥见她袖口露出的半卷《盐铁论》—— 那是我们昨夜探讨盐政改革时做的批注。春日的风突然变得刺骨,将案头的诗稿掀起又重重摔落。
太极殿前的青铜香炉青烟袅袅,却压不住殿内翻涌的声浪。裴炎雪白的胡须因激愤而颤抖,手中奏章被攥得发皱:“先帝遗诏‘军国大事有不决者,兼取天后处分’,如今陛下独断专行,置太子于何地?”
“裴大人记性倒是好。” 天后的声音裹着鎏金屏风的阴影飘来,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晃,“当年先帝病重,是谁连夜誊写遗诏?又是谁在感业寺青灯古佛前,守着李唐江山?” 她突然将奏折掷向丹墀,硃批 “谋反” 二字在青砖上炸开暗红的花,“今日倒来教本宫如何做母亲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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