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烬渔的手指从门把手上缓缓滑落,金属表面凝结的水汽在他指尖留下几道湿痕。
他转过身,动作缓慢得仿佛背负着无形的重压,日光灯惨白的光线将他苍白的脸色照得近乎透明。
"序参量的非平衡态锁定?"他重复着这个拗口的专业术语,声音低沉得像砂纸摩擦,"你确定?"
苏眠的喉咙发紧。她看着凌烬渔眼中那抹转瞬即逝的亮光,像是黑夜中突然闪现的火星。那是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类似希望的东西。
"我确定。"她向前迈了一步,实验服下摆擦过实验台边缘,发出轻微的沙沙声,"父亲最后几个月的笔记里全是这个方向的推演,虽然很零散......"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因为凌烬渔突然抬手示意她停下。
他转身走向实验室角落的储物柜,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。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脆。
柜门打开的瞬间,苏眠闻到一股淡淡的防潮剂气味。
"过来。"他头也不回地说,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,但少了些锋芒。
苏眠迟疑地走近,看到他从储物柜深处取出一个黑色皮质笔记本。笔记本边缘己经有些磨损,但保存得很好。
当他翻开扉页时,苏眠倒吸一口冷气——那上面赫然印着凌氏集团的烫金logo,下方是手写的"星海计划实验记录"。
"这是......"
"闭嘴。"凌烬渔打断她,快速翻到中间某页,"看这个。"
纸页上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,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用红笔圈出的一处批注:"关键瓶颈:序参量耦合在临界点出现异常锁定现象,导致能量耗散骤增"。批注日期是三个月前。
苏眠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。她认得这个笔迹——和父亲笔记上那些焦灼的批注如出一辙的潦草风格,只是更加克制,更加......绝望。
"这是你写的?"她轻声问。
凌烬渔没有回答,只是继续往后翻了几页。更多的公式,更多的失败记录,更多的红笔批注。最后停在一张折起的纸条前。他犹豫了一秒,才将它展开。
纸条上是几行匆忙写下的字迹:
"模型基础有问题。苏的原始框架存在致命缺陷。需要重新构建理论体系,但父亲不会同意。期限将至,无路可退。"
落款是一个简单的"L"。
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苏眠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,和凌烬渔压抑的呼吸交错在一起。那张纸条像一把钥匙,突然打开了通往真相的最后一道门。
"所以......"她艰难地开口,"你早就发现了?"
凌烬渔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:"发现有什么用?顾明哲那个废物只会说实验数据不够完美,父亲只看结果。"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纸条边缘。
"三个月,我试了所有可能的修正方案......"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。但苏眠己经明白了。
那些伤痕,那些药片,那个被撕碎的报告——全是一个天才少年被困在错误道路上的绝望挣扎。
"我父亲的后期笔记......"苏眠深吸一口气,"也许能帮你。"
凌烬渔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:"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"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惊人的力度,"那是你唯一的证据,你父亲的遗物。"
"我知道。"苏眠迎上他的目光,声音比她想象的更坚定,"但如果能证明他的理论是正确的,才是最好的证据,不是吗?"
一阵沉默。通风橱的抽风声突然显得格外刺耳。
凌烬渔合上笔记本,动作缓慢而慎重。当他再次开口时,声音里多了一丝苏眠从未听过的东西——一种近乎脆弱的犹疑。
"为什么?"
这个简单的问题里包含了太多未说出口的疑惑:为什么要冒险?为什么要相信他?为什么要卷入这个危险的旋涡?
苏眠看向窗外。暮色己经降临,远处的教学楼亮起了零星的灯光。
她想起父亲临终前不甘的眼神,想起母亲药柜里越来越多的空药盒,想起自己每天如履薄冰的奖学金生活。
"因为我也无路可退了。"她轻声说。
凌烬渔静静地看了她几秒,突然转身走向实验台。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,推到苏眠面前。
"写下来。"他说,"你父亲关于'非平衡态锁定'的所有思路,越详细越好。"
苏眠接过笔,手指不再颤抖。当她开始写下第一个公式时,凌烬渔突然按住她的手腕。他的掌心冰凉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"一旦开始,就没有回头路了。"他盯着她的眼睛,声音低沉如耳语,"凌家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'星海计划',尤其是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外人。"
苏眠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——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,浓密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,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烁的警告。她突然意识到,这可能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。
"我知道。"她轻轻挣开他的手,继续书写。
"但我父亲说过,有些错误必须被纠正,无论代价多大。"
凌烬渔退后一步,表情重新变得冷硬。但当苏眠低头专注于公式时,她没看到少年眼中闪过的那一丝近乎敬佩的光芒。
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,实验室里的灯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孤岛。
两个年轻人埋首于公式和图纸中,一个低声解释,一个快速演算,偶尔争论,偶尔沉默。
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,一个脆弱的同盟正在形成——建立在共同的不甘与愤怒之上,由对真相的渴望和纠正错误的决心所维系。
当最后一个公式被验证完毕,凌烬渔突然站起身,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。巨响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荡,但他似乎毫不在意。
"这......"他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发抖,"这完全说得通。"
苏眠看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,突然感到一阵眩晕。不是恐惧,而是一种奇异的释然——父亲的思路是正确的,她赌对了。
"我们需要更多证据。"凌烬渔快速说道,开始在实验室内踱步,"完整的实验数据,对照组的测试结果......"他突然停下,转向苏眠,"你父亲的原始手稿还在吗?"
苏眠点点头:"在家里。但......"
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划破夜空——是校园的熄灯预备铃。两人同时看向墙上的时钟,己经快十点了。
"该死。"凌烬渔低声咒骂,迅速收拾起桌上的纸张,"明天放学后,老地方见。"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"带上你父亲的手稿。"
苏眠张嘴想说什么,但凌烬渔己经走到门口。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,背对着她说:"小心那个戴墨镜的。他是凌家的安保主管,叫陈锋。"
说完,他拉开门,身影迅速融入走廊的黑暗中,只留下一阵微凉的空气流动。
苏眠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,看着面前写满公式的草稿纸。窗外的夜色如墨,远处城市的灯光像是浮在黑色海洋上的星火。她突然意识到,从这一刻起,一切都将不同。
她小心地折起草稿纸,藏进校服内侧的口袋。当关掉最后一盏灯,锁上实验室的门时,她的手很稳,没有一丝颤抖。
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转动着,红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,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眼睛。苏眠拉了拉衣领,低头快步走过。
她知道,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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