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风满楼,封门令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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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风满楼,封门令下

 

顾昭宁的指尖还残留着羊脂玉牌的温凉,沈砚秋的话音便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。

"西河渡?"她转身时裙角扫过廊柱,烛火在她眼底晃出碎芒,"康安堂的人连药材运输都要卡?"

沈砚秋将州府文书推到她面前,竹纸边缘被他捏出褶皱。

他素来稳妥的眉峰此刻微微蹙着,袖中算盘珠的勒痕在虎口泛着青白——显然是接到消息后一路跑着来的:"方才我让账房去同福钱庄查顾仲文的欠银,伙计说康安堂周掌柜今早刚提走三千两现银。

州府改道的文书......"他顿了顿,喉结滚动,"是寅时三刻盖的官印。"

顾昭宁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
前世在急诊室看心电图时,她见过这种陡峭的波峰——危机从来不是慢慢来的。

她翻开文书,"防秋汛"三个字在烛火下刺得人眼疼。

大宁河主航道水势最稳的就是秋季,州府这借口,连刚学算盘的孩童都骗不过。

"姑娘!"

赵护卫的声音从院外传来,带起一阵穿堂风。

他腰间佩刀撞在门框上,发出闷响,显然是跑着来的。

顾昭宁抬眼时,正看见他粗粝的手掌抹过额头的汗,青灰色的护卫服前襟全湿了:"属下刚翻了库房暗格,找到老爷当年记的商路密档!"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,外层沾着霉味,打开却是一叠泛黄的竹纸,"您看,这西河渡虽归康安堂管,可往下三十里有处芦苇荡,涨水时能行小船——当年老爷给江南药商运急药,走的就是这条道!"

顾昭宁的手指快速划过密档上的批注。

父亲的字迹清瘦如竹,在"芦苇荡"三个字旁画了颗五角星——那是他标记"紧要"的习惯。

她抬头时,眼底的阴云散了些:"赵叔,你带二十个护院,今夜就去芦苇荡探路。

船要选吃水浅的乌篷船,药箱用桐油布裹三层。"她转向沈砚秋,"砚秋,明早让账房提五千两现银,给船家的辛苦钱翻倍。"

沈砚秋的指尖在算盘上敲出轻响,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:"芦苇荡那段水急,得找熟悉水性的船户。

我让铺子里的老周头去,他当年跟着老爷跑过三次江南。"他忽然顿住,目光落在顾昭宁袖中露出的半角玉牌,"太医院的玉牌......能支应上吗?"

"药材库的事暂且不急。"顾昭宁将玉牌按进袖底,"康安堂要断我们的粮,我们偏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粮运进来。"她话音未落,祠堂方向突然传来喧哗。

"顾昭宁算什么嫡女!"王氏的尖嗓穿透夜色,"我早说她是野种,如今勾结外商运药材,肯定是要掏空顾家!"

顾昭宁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
她与沈砚秋对视一眼,两人几乎同时往祠堂方向走。

跨进门槛时,正看见王氏被两个粗使婆子架着,却还在拼命往前挣,鬓边的银簪歪到耳后,活像只扑棱翅膀的老母鸡:"你们看!

这是我托人从扬州带的信——顾怀瑾当年根本没和顾夫人圆房!"她突然转向人群里的族老,"三伯公,您当年是大房的见证人,您说是不是?"

族老的白胡子抖了抖,缩着脖子往后退。

顾昭宁的目光扫过人群,最后落在角落的林嬷嬷身上。

那老妇人正攥着个檀木盒子,指节泛白——那是父亲临终前交给她的,说"若有人质疑阿宁身份,便开此盒"。

"够了。"顾昭宁的声音不大,却像根细针戳破了噪杂。

她走向林嬷嬷,接过木盒时,指尖触到盒底的凹痕——那是父亲常年留下的。

打开盒盖的瞬间,祠堂里的呼吸声突然静了。

泛黄的婚书静静躺着,最下方是顾怀瑾的亲笔:"吾妻陈月白,及笄之年与我定亲,三书六礼俱全。

阿宁周岁时,月白染痘症,恐过给孩子,故送回外祖家养病......"墨迹在"痘症"二字处晕开,像是落了泪。

最后一页是太医署的诊断书,朱砂印泥还鲜艳如血:"陈氏月白,痘疹己愈,因伤及根本,难以再育。"

王氏的脸瞬间煞白。

她突然甩开婆子,扑向婚书,却被赵护卫一把拦住。

她指甲抠进赵护卫手背,嘶声尖叫:"这是假的!

肯定是顾昭宁伪造的!"

"王姨娘。"顾昭宁将婚书递给族老,"父亲临终前说,当年顾夫人病愈后,你端去的那碗参汤里......"她顿了顿,看着王氏瞳孔骤缩,"掺了避子药。"

祠堂里炸开一片抽气声。

王氏踉跄后退,撞翻了供桌,烛台滚落在地,火星溅在她裙角,她却像没知觉似的,只是盯着顾昭宁:"你......你怎么知道?"

"父亲的医案里记着。"顾昭宁的声音冷得像冰,"他说'月白的脉息本可调理,一碗药却断了生机'。"她看向族老,"三伯公,顾家的家法,毒杀主母该当何罪?"

族老的手颤得握不住婚书。就在这时,祠堂外突然传来铜锣声。

"圣旨到——"

尖利的宦官嗓音像把刀劈开空气。

顾昭宁转身时,正看见裴景行站在台阶下,素色官服被风掀起一角。

他手中捧着明黄缎面的诏书,发冠上的玉簪在阴云中泛着冷光。

"顾氏千金医馆,私通外商,囤积药材,着即查封。"宦官的声音刺耳,"钦此。"

裴景行接过诏书时,指节泛着青白。

他抬头看向顾昭宁,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婚书,又落在她紧攥的檀木盒上。

乌云不知何时漫上天空,压得青瓦都泛着冷光。

他张了张嘴,最终只低声说:"昭宁......撑住。"

顾昭宁望着裴景行手中的诏书,忽然想起昨日他递来的羊脂玉牌。

玉牌还在她袖中,带着他体温的余温。

她伸手摸向怀里父亲的账册,指尖触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——那是顾怀瑾用半生心血写就的商道密码。

"遵旨。"她挺首脊背,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王氏,扫过攥着婚书的族老,最后落在裴景行眼底的暗涌里。

风掀起她的裙角,像掀起一场蓄势待发的风暴。

"但查封之前——"她看向宦官,"请大人验看医馆药库。

我顾家的药材,每一味都标着进货日期,每一笔都记着银钱往来。"她又转向沈砚秋,"砚秋,让账房把近三年的账本都搬来。"最后她望向裴景行,嘴角勾起半分冷硬的笑意,"裴少卿,太医院的玉牌......该派上用场了。"

裴景行望着她眼里跳动的星火,忽然想起太医院那株百年银杏。

春日里它总被新叶压得低低的,可一旦秋风起,满树金黄便要铺天盖地地落——不是衰败,是要把根系扎得更深。

他将诏书郑重收进袖中,对着顾昭宁微微颔首。

远处传来大宁河的涛声,混着更夫的梆子,"咚——咚——"敲破了夜的寂静。

而顾昭宁知道,这不过是个开始。

那些藏在阴处的手,那些没说出口的秘密,那些被碾碎的真心......

该算的账,总要算个清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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